“那就……重新开始吧。”
01
“……照顾好自己,按下这个按钮,你可以一直重复这一天,直到……”
梦中,我听到模糊的身影说了这么一句话。
醒来之后发现床头摆放着一个礼物盒。
“这……”
抓了抓睡乱的头发,又用力揉了揉眼睛,我确认了自己已经清醒,随后拆开了礼物盒,发现里面竟然真的放着一个黑色按钮。
“按下按钮可以一直重复今天……”
取出黑色按钮,我仔细端详起来。
按钮没什么特别之处,就像某种键盘按键形状的解压玩具一样,构造简单,甚至还拴着钥匙环。
“大概是小萌看我最近压力太大了,送我的解压玩具,没想到碰巧做了这场梦,呵呵……”
我顺手捏了捏按钮,又看向床的另一旁,伸手轻轻摸了摸这一侧的羽绒枕,笑了笑。
许小萌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已经同居半年,今天她要出差去国外,因此早早就起床离开了家,大概是希望我能多休息一会,才没有叫醒我。
“真是满分女友呀……”
放下按钮后,我伸了个懒腰,缓慢离开了温暖的床。
“入秋之后气温真是说降就降。”
走到正厅,看向祭桌上的两张照片,我深吸了一口气,取出三柱香郑重地拜了拜。
“爸、妈,我会好起来的,过去我不争气,以后我一定会努力,也会跟小萌好好生活,你们在天有灵,放心吧。”
轻轻擦了擦了父母的遗像,我再次朝着祭桌鞠了一躬。
一个月前,我的爸妈在送货的途中出了意外,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甚至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我的父母除了彼此和我都没有亲人,辛苦工作半辈子,还没来得及享福就因为事故离开了人世。
悲伤之余。我也感到深深的愧疚。
悲伤的是我再也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愧疚的则是二十多年来我始终没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没能让他们为我感到骄傲。
那之后的半个月,包括葬礼和一些手续,都是小萌帮我操持的,比我这个不称职的儿子还要上心。
“还是小萌主动提出把爸妈的灵位放在这里……”
原本便高不成低不就的我经过了一个月的消沉,才总算是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缓缓走出,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女友的努力。
洗漱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和小萌半年来的点点滴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久违地挤出了笑容。
“这下欠小萌的更多了,必须得努力让她幸福呀。”
家中的一切都保持着整洁的模样,餐桌上也摆放着早餐,罩着防尘罩,所有细节都展现着小萌对我们这个“小家”的爱。
吃过早饭,整理好了餐桌,我终于走出了家门。
“该去上班了,欠下了不少工作,还挺过意不去的。”
我任职于一家广告公司,一个月前由于家庭变故,我向领导请了假。
得知我的情况后,领导表达了哀悼的同时,允许我请长假,直到完全恢复状态才回去工作。
有一部分工作是由其他同事代为处理,但也有不少事一直堆积到了现在等着我来做。
昨天晚上小萌和我认真聊了很久,也让我有了不少勇气,今天也是我正式回归社会的第一天。
“小萌,谢谢你的鼓励,今天我要去工作了,在国外照顾好自己,回国之后你会见到焕然一新的我。”
给小萌发了微信之后,我便踏上了去往公司的路。
“算下时间,现在飞机已经起飞有一阵了,不过好像明天才能抵达,落地之后应该也会第一时间联系我吧。”
到达公司之后,先是跟领导说明了情况,又和代我工作的同事们表示了感激,好在所有人都表示了理解,并没有因为工作量变多而抱怨我。
之后我也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狠狠加班到深夜。
回到家之后,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十一点。
兴许是太久没有进行高强度工作,我简单洗漱过后没有多余的活动,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将手机扔到床头便倒在了床上,陷入沉睡。
“明早大概就能接到小萌的电话了吧……”
02
“……照顾好自己……”
好像做过这场梦。
虽然醒来之后就忘记了具体内容,但总觉得做过相同的梦。
“昨天真是工作到好晚啊,明明积攒的工作内容并不多,看来这一个月还是生疏了。”
起床之后我揉了揉眼睛,向床头的手机探去,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我如触电般清醒。
因为我摸到的并不是手机,而是一个礼物盒。
一个未曾拆封的礼物盒。
“我昨天不是拆过这个盒子了吗?”
带着疑惑,我拆开盒子,里面果然有小萌送我的解压玩具黑色按钮。
接着,我又发现了一件事,我现在身上穿着睡衣。
“咦?我记得我昨晚没换衣服就睡着了。”
再然后,我拿起礼物盒旁边的手机,检查了微信消息,和小萌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 2 月 1 日晚上的“今晚想吃水煮鱼”这条消息上。
这是前天我给小萌发的消息,因为小萌说她更喜欢直接和我说话,所以平时都是直接给我打电话,从来都不给我发微信消息,因此记录里也只有我单方面给她发的消息。
“昨天我给她发的微信呢?等等,今天是 2 月 2 日?”
突然看到日期,我愣住了,随后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但结果没有改变,日期依然定格在 2 月 2 日上。
“今天不是 2 月 3 日吗?”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出卧室,来到了餐厅,餐桌上赫然摆着早餐,罩着防尘罩,与昨天别无二致。
“难道我做了预知梦?”
我认为这世界上的各种事都能用科学来解释,所以并不相信“梦中梦”说的有什么按钮可以让人真的重复某一天,反倒是预知梦还能用所谓的“量子纠缠”来解释。
再次确认家中昨天碰过的东西,今天都还在原位,我更加确信了自己是做了预知梦,不禁觉得有些遗憾。
“如果一个月前我能做这样的梦就好了……”
我这么想着。
如果一个月前我做了这样的梦,是不是能救下爸妈?
但很快,我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毕竟这种假设没有意义,比起遗憾过去,还是把握好未来吧。
接着,我和“昨天”一样,按部就班地做好了所有事,给小萌发过微信之后便出发前往了公司。
而为了再次确认预知梦的真实性,路上我也尽可能和“昨天”的节奏一样,期间发生的几件让我留有印象的事也都再次发生了。
比如地铁站入口的突发故障,以及由于故障耽搁了十分钟而错过了的地铁。
比如到站之后在地铁口唱《父亲》的流浪歌手。
比如在路边怄气吵架的情侣。
比如堵了几条街的车。
这一切都和梦中发生的一样。
至此我也完全确信了自己经历了一场预知梦。
但很可惜,这场梦除了能让我得知自己欠下的工作并且加快了我今天的工作效率以外没有其他作用。
“算了,能早点做完欠下的工作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我还是感到了一丝安慰。
结果也确实如此,工作内容完全相同,所以今天我并没有加班很久,晚上八点前就离开了公司。
路上经过了以前常去的烧烤摊,原本想去买些烤串吃,但遗憾的是,老板说剩下的炭因为前些天一直下雨受潮不能用了,不得不提前收摊,我只好去其他店简单吃了便饭。
进入家门时,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不过还是比前一天早了两个小时左右。
“虽然已经提前梦到了,但找回工作状态还是没那么简单……”
敲了敲酸痛的肩膀,我缓步走回了卧室,这个现在难得让我有幸福感和安全感的地方。
换好睡衣后,我躺在床上用力舒展了下全身,再次拿起那枚解压玩具按钮捏了捏。
“突然理解了解压玩具存在的价值,小萌选的礼物真是太合适了。”
放下按钮后,我又突发奇想,打开手机搜索起“预知梦”相关的词条。
得到的解释大多是诸如“量子纠缠”“相对论”“四维空间”“心理暗示”之类。
虽然大多数很牵强,但至少也有些合理性。
“不行……感觉就像看到教科书了,睁不开眼了……”
原本我试图进一步搜索相关视频,但爱因斯坦的理论课一开讲,我就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昏迷了,就像上学时听老师讲课一样。
03
“……照顾好自己……”
似乎又做了一样的梦,但梦里的东西依然很模糊,昨天也是,但唯独预知梦的内容特别清晰。
起床第一件事,先看手机,这应该是大多数现代人的共同点。
我将手伸向床头,和昨天相同的触感再次让我全身过电。
“又是?”
没错,我又摸到了礼物盒,未曾打开过的礼物盒。
打开之后,礼物盒里依然是熟悉的黑色按钮。
我随即唤醒手机,查看微信记录,果不其然,和“昨天”早上一模一样,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 2 月 1 日。
“第三次,爱因斯坦先生,这似乎不能用预知梦来解释了……”
我再次拿起黑色按钮,思考起最初梦中的那句话。
“难道说真是因为按了这个按钮才导致的时间循环?这不是小萌送我的礼物吗?”
轻轻摩挲着按钮,但这次我并没有按下去。
“如果不按的话,是不是就能顺利到明天了?”
尽管觉得匪夷所思,但还是得尝试下。
轻轻把按钮放回了礼物盒中,再把礼物盒推到了墙角,尽量减少误触的可能性。
“还是把今天先过好吧,无论是好是坏,明天就知道结果了。”
我决定先过好今天,以免循环结束发生意外。
和前两次循环一样,祭拜、洗漱、吃早饭,最后给小萌发了微信后出门上班。
这次我提前了十分钟进入地铁站,在故障之前进了站,果不其然也赶上了前一趟地铁。
比起前两次循环,这次从早上开始就节约了不少时间,就当作是个好的开始吧。
出站后我也依旧遇到了流浪歌手、吵架的情侣以及其他曾见过两次的人。
今天的工作也十分顺利,毕竟已经完成过两次,工作状态回来之后在同事们略显惊讶的目光中很快完成了所有工作。
“谭飞,要不要聚个餐,庆祝下你回来?”
邻座的同事提议,几位关系好的同事也纷纷复议。
“明天吧,今天晚上还有事,明天我请大家吃大餐,这个月辛苦了。”
我找借口推脱了聚餐,毕竟能否顺利进入明天还是未知数,而如果真的能到明天,我也应该请为我代班一个月的同事们吃顿饭。
“好吧,那明天约好咯,拜拜!”
和同事们道别后,我也离开公司回到了家里。
“小萌,等你回来也教教我做菜吧,我会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这还是我们同居半年来第一次不在一起晚餐,突然发现离开了她,我竟然连一顿饭都做不好。
从冰箱里挑出一些食材简单放到锅里煮了煮,一道勉强能称为菜的东西出现在了我的盘中。
“真难吃啊……”
饭后,我坐在沙发上放空大脑良久。
“真是奇幻的三天,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迎来真正的‘明天’。小萌,如果你经历这种事的话会怎么做呢?”
现在才晚上七点,时间还早,我索性把自己代入了小萌来模拟时间循环时可能发生的情况。
“如果我不在家里,你面对时间循环,应该会先打电话和我商量吧,不过可惜,我和今天的你一样,一整天都在飞机上处于失联状态。”
想到这里,我不禁摇摇头。
“之后你应该会很快接受现状吧,然后通过循环的经历帮助所有身边需要帮助的人?”
确实,小萌就是这样,一定会热心帮助所有有需要的人,当初她就是这么帮了我,我也才有机会和这样的女孩产生交集。
“如果帮助了所有可以帮助的人还是无法结束循环,大概会去学习各种知识?或者掌握更多的生活技能?”
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对自己的猜想表示认可。
“毕竟你和我不同,那么热爱生活,又那么擅长学习,肯定会利用好每一次循环吧。”
“首先是学会世界上的所有美食的做法,然后……”
想着想着,挂钟表盘上的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我也在沙发上渐渐失去意识。
虽然今天没有按下按钮,但我下意识已经觉得逃不出循环了。
04
“……照顾好自己……”
果然,熟悉的梦,熟悉的床,熟悉的礼物盒。
我记得前一天我没有按按钮,而且我是在沙发上睡着的,但今天还是在床上穿着睡衣醒了过来,一切照旧。
“看来按过一次按钮,就出不去了,或者说和按钮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拆开礼物盒,黑色按钮还在,既然没有按它也脱离不了循环,索性好好用这个小萌送我的解压玩具。
“小萌……为什么偏偏今天你出差了呢……”
掐了掐太阳穴,我有些无奈。
以往遇到麻烦事需要找人商量,我都会跟小萌说,但现在联系不了小萌,爸妈也……
“只能靠自己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梦之后,我突然开始了循环,兴许也会有某个契机让我脱离循环吧。
“既然暂时脱离不了循环,今天去工作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做点别的吧。”
想到了前一天晚上假想小萌会做的事,既然我打定主意要好好生活变得更优秀了,干脆效仿一下。
“谢谢你,小萌。”
心中对小萌的存在表示感激,我起身整理被褥,换好衣服后又把按钮挂在了手机上,顺便捏了捏,十分安心。
洗漱、祭拜之后,又吃了早餐。
“说起来,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和我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很像,好像是叫金丝熊之夜?还是吐鲁番之夜?”
打定主意今天不去上班之后,我打开了电脑,搜索起“时间循环”这个词条,果然,很快就搜到了那部电影。
“原来叫土拨鼠之日。”
电影主角和我的情况相似,都是在同一天陷入循环,而他最终熟悉并处理好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成功脱离了循环。
“如果是小萌……”
想着如果是小萌,一定可以游刃有余地脱离循环,但现在是我独自面对。
“比起想东想西,还是向前迈出去一步吧。”
随后,我思考起可以着手做的事。
并非名校毕业,进入社会之后也没有学到太多工作技能,对于现在无法摆脱循环的我来说,又拥有几乎无限的时间,可以学各种新知识。
“干脆就从厨艺开始好了,如果能走出循环,等小萌回来肯定可以给她个惊喜。”
“这少许、一把、适量,是多少啊?”
“好咸啊……”
……
第三百七十六次循环,依旧是熟悉的床,熟悉的礼物盒。
照例做了几件事,最后又对着祭桌拜了拜。
即便每天都在重启,我还是改变不了这些习惯。
“三百七十多天,学了不少菜品,也差不多该做些别的事了。”
换算过来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从基础到高端,我学会了各种菜系的各种菜品,期间还学会了一些外国菜和烘焙甜品,尽管算不上是什么专业级,但色香味至少都有了些保障。
而闭关了接近一年的我也决定出门走走了。
“小萌,在国外照顾好自己,回家之后给你个惊喜。”
也许是心里产生了些期待,这次我改写了微信内容,点击发送之后,我时隔一年多再次走出了家门。
习惯性地走进了地铁站,由于这次出门稍晚一些,地铁站的故障已经修复了,但准备过闸机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自从同居搬到了这里,我几乎每天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就算是休息日也很少会出门,突然觉得也应该去其他地方看一看,于是我转身离开了闸机口,返回了地铁入口处。
“啊!”
05
在我快要离开地铁站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尖叫,之后又是一阵碰撞声从我身后的楼梯处传来,我下意识地转身向楼梯下方看了过去。
“我靠,不是吧……”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时间,地铁站只有零星几人,但此时仅有的几人也都像是静止一般呆在了原地,而众人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一位以蜷缩的姿势倒在血泊之中的女生,身旁散落着几份文件和一个电脑包。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也愣在了原地,但短暂的失神过后,我快步跑到了血泊附近,拨打了急救和报警电话。
这时周围也有几位热心的人反应过来,和我一同检查起女生的状况。
“难了……已经没有心跳了……”
有人尝试检查这位女生的脉搏,但很遗憾,已经感受不到到跳动。
之后我们便没再敢乱动,只是将现场围了起来,尽可能保持现状。
五分钟之后,我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因为医院很近,因此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两位急救医生迅速到达了我们所在的地方。
尽管已经没有了心跳,他们依然尝试做了很多抢救措施,随后进行包扎后将她抬上了救护车。
而这一段时间,警察也来到了现场,其中一位警员随同救护车去了医院,另一位则是在现场对我们进行了一些问话。
“当时她是自己摔下来的吗?”
“是什么时间摔下来的?”
我们分别进行了回答,而我作为报警人,之后又被带到了派出所做了笔录。
“感谢您的配合,之后如果还有其他事,可能也会再联系您。”
最后,我得到了允许,总算离开了派出所。
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从上午十点一直待到了现在,由于画面太过冲击,我甚至没吃午饭。
“没想到这一天快结束了,我还什么都没做……”
走之前听警员说那位女生已经抢救无效死亡,事后查了地铁监控,也确实是由于意外,她跑得太急失足摔下了楼梯,这才让我离开了派出所。
“人真的很脆弱。”
亲眼见到了这条在我眼前逝去的生命,不禁想起了爸妈。
“不过循环还在继续,我至少能救下她的性命。”
也许没办法每次都这么做,但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去,我还是想尽可能阻止。
调整好了心情,我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餐馆点了餐。
吃饭的时候我拿出手机看起了新闻,发现上午的事上了热搜头条。
1.地铁站女生失足身亡
2.地铁站台阶成夺命陷阱
3.地铁站安全隐患
4.韩博士研讨会因故延期
5.地铁站台阶事故频发
……
热搜榜很大篇幅都被这场事故所占据。
这个地铁站确实存在一些隐患,比如台阶深度窄,高度又高,下雨时防滑也不好,而且扶手长期有油污,因此很少有人会去扶。
“如果让这起事故就这么发生,或许地铁站会进行整改吧,也算是好事。”
不过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我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段时间除了《土拨鼠之日》,我也看过一些其他时间循环的作品,由于循环来得太容易,很容易让人对生命产生漠视,但我并不希望这样。
我很清楚失去亲人朋友会有多难过。
我希望能更珍视生命。
回到家里时间还早,我从书架上取出了一本小说读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百零七次循环开始养成的习惯。
以前我并不喜欢读书,因此书架上的书都是小萌买的,从青春文学到国外经典著作,涵盖范围非常广。
起初我想通过强制阅读提升自己,也以此学会更多知识,但后来我莫名对这些书籍产生了熟悉和亲切感,这个习惯也成为了我放松的方式。
“布恩迪亚家族的结局还是没能改变……”
尽管结局是注定的,但每次读起这本书,我都会产生一些不同的想法。
“小萌,这家里找不到你的痕迹,又处处都是你的痕迹。”
随着循环次数越来越多,我想念小萌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她是我史上仅存的亲人了,可这不断重复的一天偏偏是我联系不上她的一天。
小萌平时不喜欢拍照,她说比起通过影像图片来留下回忆,活在当下迈向未来才更好,因此我们的家里翻不出一张有关于她的相片,但尽管如此我也不担心会随着时间淡忘她。
“毕竟家里的一切都承载着我们的回忆,而且循环到现在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我怎么可能会淡忘你。”
只不过心中的思念无法改变。
“哪怕千次万次循环,我也不会忘记你。”
06
“……照顾好自己……”
“好好好……我今天也会招呼好自己。”
醒来之后我对着梦里的身影隔空做了回复。
无论多少次循环,梦还是同一个梦,这是没办法用科学解释的,不过话说回来,时间循环这件事本身也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
“昨天那起事故是九点半左右发生的,我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从家里走到地铁站只要十分钟,时间充裕。”
九点钟,我做完日常的事情,又读了一会书,就离开家前往了地铁站。
“话说回来,怎么阻止呢,站在楼梯下接住她?万一没接住呢。或者在地铁口提醒她?万一被当怪人……而且她也不一定会注意到,怎么办呢……”
上一个循环我觉得只要再来一次就能改变这件事,但事到眼前又产生了动摇。
站在地铁入口左右环视,发现旁边就有一家便利店,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前几天都在下雨,所以地铁站楼梯也有些滑,要不先试试把楼梯擦干,降低脚滑踩空的风险。”
于是我立刻到便利店买了拖把和毛巾,赶在九点半之前把楼梯拖干,扶手也擦了干净。
擦完之后我又立刻返回了事故发生地,想着万一再发生意外也有可能接住她。
九点三十三,那道身影不出意外出现在了地铁站入口,和昨天监控看到的一样,急匆匆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不过快到楼梯底部的时候,大概是因为看到了我,她减速绕开了,自然也没有失足摔倒。
再然后,我又跟到地铁站内,目送她进入了地铁中。
“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总不会像《死神来了》一样逃不掉吧。”
最近我看了不少超自然的电影,偶尔也会产生类似这种的奇怪想法。
“今天无人死亡,再去散散步吧。”
这么想着我的心情就舒畅了不少,步子也变得轻盈。
我们的家离商业区不算远,周围设施都比较完善,周边还有一处自然公园。
“如果我以前不那么宅的话,应该会经常和小萌逛街吧。”
等走出循环一定要多陪她出来走走。
之后一整天我都在公园和商业街散步,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不过平凡的一天就很好,放松了心情,还想到了几种约会计划,所以也不是毫无收获。
傍晚,我提着刚刚从市场买的菜走在回家的路上。
自从开始锻炼厨艺,我渐渐习惯了每天自己做菜吃,这大概也是慢慢变好的表现。
走着走着,我又想起上个轮回由于事故刷屏了的热搜。
“既然事故没有发生,热搜应该也不同了吧。”
带着一丝好奇,我取出手机翻看起来。
1.韩博士重大研究成果(爆)
2.韩博士表示会进一步研究
3.韩博士
4 韩博士……
韩博士相关词条占据了几乎整个热搜版面,比起前一天的事故热度更甚。
“咦?我记得这位韩博士的研讨会不是取消了吗?”
带着困惑,我打开了其中一条热搜。
“神经科学专家韩博士发布最新研究的催眠技术,研究报告显示,这种催眠状态能显著改变人的认知模式,而且这一过程不会对大脑神经造成实质性影响。催眠下人们的注意力更集中,易受暗示,思维与行为模式发生变化,这一研究为催眠疗法在心理治疗等领域的应用提供了新思路……”
看完之后我大为震撼,原本以为这种技术只存在于影视作品里,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种可以影响认知的催眠技术。
“韩博士……有机会的话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学一学催眠。”
之前看电影里,主角由于掌握了某个人或某些人的喜好,而对这些人展开快速“攻略”,此时的我陷入这种时间循环,说不定也能尝试一下。
“不过要接触这位韩博士,应该也挺有难度吧。”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这次研讨会正常进行了?”
在先前长达三百多次的时间循环中,我几乎没有主动去看过新闻、热搜之类的情报,而是把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学习中。
即便如此,我也确认了这个不断循环的世界抛开我产生的影响,不会发生变化,是真正的循环,而不是像某些作品那样,会进入不同可能性存在的世界线。
上一次循环由于意外我几乎都没做什么事,而这一次我做过的影响最大的事,应该就是救下了那位女生。
所以大概率是这件事本身,或是产生的一些蝴蝶效应影响了韩博士研讨会的进行。
“或许可以试试接触那位女生,再找机会认识韩博士?”
即使这位女生并不认识韩博士,但产生的蝴蝶效应也总能让我找到认识韩博士的办法。
07
“请问你认识韩博士吗?”
和上一次一样,我顺利救下了这位女生,随后尝试进行搭话。
只不过我忘记了在其他人看来,我只是拿着拖把挡住了她路的清洁工。
“你是?”
女生听到韩博士三个字,果然有反应,转过头看向我,眉头微微一皱。
“呃……你好,我叫谭飞,就是……听说了韩博士的研究很厉害,想要请教一下……诶!你别走!”
女生听到我的话,突然谨慎起来,紧了紧怀中的文件夹和电脑包,倒退了几步后加速跑离了我所在的位置。
而我愣在原地,摆着尔康手不知所措。
“坏了,是不是问得有点直接,被当成坏人了。”
我原本就不擅长社交,这三百多次的循环中更是几乎没跟其他人有过交流,回想了下几秒钟前自己说的话,我捂住了脸。
幸好这时地铁站人不多,没多少人看到刚才那一幕,冷静下来之后,我快速逃离了地铁站。
“是不是该先学学怎么社交啊……”
虽然有些人天生社牛,但这种能力也是可以通过后天培养的。
于是,我将下一个目标定为了提升社交能力。
社交能力其实很抽象,不像是厨艺之类的技能可以通过考试来评定级别,只能自己慢慢体会。
如果给这项能力定个标准,以 1 到 10 分来进行评定,小萌大概是妥妥的 10 分,而我自认原本就超不过 3 分,在这长达三百次的自闭循环中,或许已经降为 2 分甚至 1 分。
而提升这种能力,也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先从理论开始吧。”
打好理论基础,再展开实践,这是我一向认可的学习方式,而我现在也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理论知识的学习。
至于实践,我现在每天都可以直接对目标进行尝试,而且试错成本为 0。
而后,我便泡进了图书馆。
《说话的艺术》、《说话心理学》、《别输在不会表达》……
我在图书馆的某个区域找到了整整两个书架关于社交的书籍,直到闭馆,我读完了其中两本书,而且也简单过了一遍其他几本书。
“感觉也不难嘛,不要太啰嗦、不要指手画脚、注意态度、坦率真诚……”
我觉得我曾经和人交流时,也做到了这几项。
“说不定我给自己的评分有些低了,下个循环只要找回我以前的状态就可以。”
回到家后,我想着在图书馆学到的东西,充满信心地进入了梦乡,随后迎来了第三百七十八次循环。
“你好,我叫谭飞,请问你认识高博士吗?我对他的研究很感兴趣,请问能否带我见见他?”
我带着自信的笑容望向女生,期待得到肯定的回答。
“……”
女生听到我的话,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头也没回地快步跑下了楼梯。
我的笑容凝固了,随后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昨天那两本书有问题,拉黑了,今天读一读别的书。”
我坚信一定是昨天读的书里教的不对,不过图书馆里整整两个书架,一定能找到其他正确的书籍。
再次图书馆的老地方,我对着昨天看的两本书咂了咂嘴,又取出它们放到了书架最角落的位置。
之后三本书的知识灌入脑内,又到了图书馆闭馆的时间。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复盘,直到躺在床上,我依然思考着今天读的书中的内容。
“和昨天的书确实不一样,不过可惜都没有具体的实践方法,最后还是得靠自己呀……”
第三百七十九次循环。
清扫完地铁楼梯后,我捏了捏小萌送我的解压按钮,希望能带来些好运。
“小萌,社交能力借我一用!”
女生绕过我的一瞬间,我就自信地转身叫住了她。
“你好!我叫……”
没等说完,我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她面前。
“完了……”
光是被当成坏人或者被无视就很尴尬了,这次直接摔倒在了目标面前,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现在就进入下一个循环。
“你……没事吧?”
“咦?”
没想到这一摔,反倒让她主动对我发起了对话。
于是我短暂忘记尴尬,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感到有些酸痛,但幸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至于淤青之类的,循环之后会恢复,我也并不在意。
我绝对不会说这是我通过十几次切菜切到手指得到的结论。
“我没事,那个,你好,我叫谭飞,请问怎么称呼你?”
这次我决定不提韩博士,而是单纯和她展开交流。
“那就好……我,我姓黎,我觉得你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那再见!”
对方选择了闭麦,并快速逃离了现场。
“看来还是太唐突了……也是,这么突然被别人打招呼难免会觉得奇怪吧,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搭讪。”
这次算是第一次面对面和这位姓黎的女生实现了交流,虽然给人感觉有些冒冒失失,但确实是一位漂亮的女生,兴许平时也遇到过不少被人搭讪的情况。
“实现交流了,虽然只有一句话,至少是件好事,小萌,多亏了你。”
我再次取出按钮捏了捏,心下想着一定是小萌带来了好运。
而我也终于意识到我的行为尽管是为了救她,但在她看来我也只是个挡在楼梯上的路人。缺少的是能实现交流的契机。
这次我摔倒在她面前,其实就是一个契机,尽管这个契机很狼狈,但却给我提供了宝贵的思路。
“差点忘了我还有无数次的试错机会。”
08
“……谢谢。”
我在楼梯底部扶住了摔下来的女生,主动发起了对话申请。
第四百二十六次,我放弃了对楼梯的清洁,很对不起后面可能会摔倒的人,但这是我近五十次尝试搭话成功率最高的办法,而且我已经可以百分之百接住从楼梯摔下来的对方。
“最近降水比较多,这个地铁站维护不是很好,楼梯有些滑,上下的时候一定得小心呀。”
“嗯嗯……”
女生惊魂未定,抓着我的右臂点了点头,不停喘着粗气。
“别急,先调整好呼吸。”
我想帮她拍拍背,突然想到这是一位异性,于是又把左手放了下去,安静等待。
大概一分钟后,女生松开了我的手臂,缓缓站直了身子。
“非常感谢你救了我,本来应该好好向你道谢,不过今天我有急事不能耽误,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之后能联系我!”
她朝着我深深鞠了一躬,递出了自己的名片,在确认我接过名片之后,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冲进了地铁站内。
“名片啊……我看看。”
“E 城心理健康研究中心,技术研发室,黎语馨,188xxxxxxxx。”
白色的名片上文字并不多,却都是有用的信息,看着短短的四行信息,我忍不住握紧了右拳,狠狠甩了起来。
“Yes!”
历经接近五十多天的循环,精读了图书馆中一百多本书,加上每天上午的练习,我总算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
“也不枉我被当成骚扰嫌疑犯被抓去派出所的两次……不过闭眼审讯室,睁眼床头柜,倒挺安心的。”
我在搜索韩博士信息的时候就已经对 E 城心理研究中心有所了解,这是一家私人研究中心,总负责人正是上了热搜的韩博士。
这家研究中心有医疗和研发两个部门,医疗部门是以心理咨询、心理健康治疗为主,研发部门则是以心理学相关研究和跨学科交流为主,不断推出新的心理治疗方案。
这次韩博士研讨会发表的新催眠技术,就是这家研究中心最新的研发成果。
而最开始研讨会取消的原因我差不多也猜到了,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位黎语馨遭遇意外,导致研究资料没能送到韩博士手中。
“黎语馨,188xxxxxxxx,按照热搜写的,研讨会大概在下午五点结束,到那时候再联系一下她。”
收起名片,我心情大好,对于催眠技术,更多的是我的好奇,而且就算接触到韩博士也未必有机会学习,但社交能力的提升却是我能切身体会到的。
现在我已经可以大大方方地和人交流,如果给现在的自己评分,我应该会打出 5 分。
“等离开循环,我要不要考虑开办一个五十天社交提升培训班?”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随后我取出了蓝牙耳机,边听音乐边离开了现场。
傍晚,热搜如期而至,和以往没有区别,我也拨通了黎语馨的电话。
“滴……滴……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没有接通,看来就算是研讨会结束了,也还有其他的工作。”
对此我虽然感到有些遗憾,却也不算意外。
“发条短信吧,但愿黎语馨今天忙完的话能联系我。”
随后,我便编辑了短信发送给了她。
由于今天有不错的收获,我也给自己放了个假,整晚都在看电影,一部接一部。
手机摆在身前,调高了音量,但很可惜一直没有接到回信。
“难道上午说的只是客套话?或者说研讨会结束还有很多要处理的事?”
尽管有些疑惑,但也算不上担心,毕竟我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完善这份“攻略”。
我倚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电影,逐渐开始犯困。
“I mean,I could play out the entire movie of our lives in one second.
Boom,we fall in love.We get martied.
We have kids.Our kids grow old,as do we.
Matching burial plots. The whole thing.
Plah,it took a lot longer to spit out than to imagine.
I mean,but that's not how things wound up.”
……
“你好!请问你也喜欢猫猫吗?”
“真好呀,我也好喜欢猫猫,但我对猫毛过敏,没办法摸这些流浪猫。”
“什么?你说你替我摸?哈哈哈,你这人好奇怪啊!”
“你可以叫我小萌!”
……
“铃铃铃!”
我听到了手机铃声,从梦中醒来。
“喂……你好……”
勉强接起电话,我强撑着打了招呼。
“抱歉,我是黎语馨,回电有些晚了,整理报告和媒体采访用了太久……”
没能撑到听完对方的话,我再次被睡意笼罩,彻底闭上眼之前,我看到墙上时钟的三个指针重合在了 12。
09
再次醒来,映入眼中的果然还是熟悉的床,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头柜。
第十次循环的时候,我确认了只要时间到了晚上十二点,我就会睡着。
之后的几个循环我尝试在白天养精蓄锐,夜里撑开眼皮,但十二点的时候我依然会准时失去意识。
“没想到会在这么晚给我回电,乐极生悲啊……”
令我感到可惜的不是接到电话却没能聊几句,而是黎语馨忙到接近十二点才有时间能联系我,这就意味着昨天得到的名片除了确认了她的身份,很可能没有其他作用了。
“不过昨天的思路或许可以延续一下。”
……
“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之后能联系我!”
第四百二十七个循环,至此依然遵循着上一次的发展,但之后就是我要尝试改变的变量了。
“名片我收下了,不过感谢就不用啦,举手之劳而已。”
“这怎么行……”
黎语馨对我的回答有些意外,看上去她急着想去赶地铁,但似乎也想再说些什么。
“边走边说,看你跑得这么快,是急着要赶地铁吧。”
“谢谢……”
于是我跟着她的步伐,边走边聊,尽管一路也没什么有营养的话,但聊到了工作时,这位似乎有些社恐的研究员总算打开了些话匣子。
“也就是说你今天之所以这么着急,就是为了去给韩博士送研讨会需要的资料?”
“嗯,韩博士平时基本都专注于研究工作本身,研究数据都是我们研究员负责整理,所以博士她今天离开研究中心……遗漏了很多资料。”
“为什么不直接开车去?那样不是更快些吗?”
“研讨会的地点在新城区市中心,再加上这个时间段……你懂的,还是乘地铁比较有保障。”
“懂了,不过这么重要的研究数据和成果,就这么告诉我了,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毕竟这些数据本身就是要在今天研讨会公开的,而且关于催眠研究最关键的资料都在韩博士脑子里,我刚才讲的也都不涉及保密协议内容。”
之后,我以刚好也要去市中心为理由,跟着黎语馨上了同一趟车,并且和她聊了一路催眠技术。
已经得知了韩博士今天的所在地,并且确认了没有时间和韩博士见面,到站之后我直接选择了和她相反的出站口。
临别前黎语馨倒是和上次一样,让我务必通过名片的电话联系他,表示希望有机会请客来感谢我。
“可惜没机会吃这顿饭咯。”
走出地铁站,我伸了个懒腰。
“不过还好是一位单纯的研究员,没把我当成什么窃取机密的坏人……不过机密几乎都在韩博士脑子里,想学这技术,不知道要多久。”
这注定是场持久战,我没办法,也没必要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件事上,把它当作一个长期支线任务就好。
我左右望了望,在老城区居住的我其实很少会来市中心,因此难免也有些新鲜感。
“真不愧是市中心,高楼大厦,环境……就是不如我们老城区好。”
老城区也并非破旧古老,只不过比起这里能感受到更多生机,老城区的商业街也有高楼大厦,但和市中心相比就是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差别。
一整天,我都在城市森林中漫步,歌剧院、金融中心、五星级酒店、博物馆、格斗馆……
我意识到我还有很多可以学习的东西,哪怕不是有用的生活技能,哪怕只是对千年前、百年前,甚至是去年发生的事有更多了解,这也是一种学习。
“以后也可以多来新城区学习学习嘛。”
有关于社交的学习我打算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我现在每天的社交目标就只有一位,和其他人交朋友对于陷入循环的我来说,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所以该开展新的学习计划了。
脑中列出了几个选项,短暂的思考过后,我把目标定为了自由搏击。
我常看的小说里男主角都要有足够的战斗力,不说一个打十个,遇到紧急情况至少能防身。
时间还不算晚,我直接来到了一家很大的搏击俱乐部。
在得知我的意图后,工作人员很热情地介绍起来。
“谭先生您好,请问您之前是否有过格斗相关的训练经验呢?类似于散打、跆拳道、柔道或是拳击。”
“没有,我是完全的格斗小白。”
“好的先生,那我这边建议您可以选择现学习一下散打或是拳击,毕竟目标不是职业选手,只是兴趣爱好和锻炼的话,入门难度相对低一些。”
“那就散打吧,不过我可以从今天就上课吗?”
“没问题的,我们这边有晚间课程,不过教练的话是有档位区别的,分为……”
“最贵的就好。”
这就是时间循环带给我的自信。
当晚我还住进了五星级酒店的套房。
这也是时间循环带给我的自信。
10
第四百二十八次循环开始,我的时间仿佛按了加速键,每天做好家中的日常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了市中心的各个设施中。
起初我还在试着继续跟黎语馨搞好关系,寻找接触韩博士的突破口,但从第四百五十七次循环开始,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
当然,并不是放弃了这条鲜活的生命,而是我发现了早上给她发一条短信,提醒她注意地铁楼梯,她就真的不会摔倒了。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是?”
“热心市民谭某。”
毕竟暂时没有找到接触韩博士的契机,索性搁置一段时间,把更多的精力用来学习其他技能。
大多数时间,我还是会去学习格斗。
在这期间,我也发现了系统性学习和我之前进行自学相比存在着一些硬伤。
首先,是我缺乏锻炼的身体,没办法随着循环逐渐变得强壮,所以我基本不可能在脱离循环之前去挑战比我高一个量级的对手。
其次,我没办法通过正规渠道去考段位,只能依靠和各个段位的学员、教练的对练来确定我的水平。
虽然这两条硬伤让我觉得很遗憾,但好在战斗力确实有所提升,第七百一十次循环时倒在我身边的散打教练就是证明。
尽管不是我那位学费昂贵的九段教练。
“其实你的技术已经不错了,现在最需要提升的是身体素质。”
那次循环之后我得到了这样的评价,这已经是对我的最高认可。
于是之后我又按照相同的方式学习了拳击、巴西柔术、摔跤、泰拳。
碍于身体素质没办法改变,又想尽快提升自己,我有很多次直接晕倒在了训练场里,醒过来之后在下一个循环开始再次试探自己的生理极限。
也正是如此,在第一千九百一十二次循环时,我的技术终于得到了所有项目教练的认可。
“我怀疑你是个今天刚刚夺舍了植物人身体的综合格斗选手。”
“……”
这应该是对我的称赞。
“请问你有没有兴趣在我们俱乐部做教练?”
“谢谢,不过我暂时还没打算。”
婉拒之后,我在俱乐部工作人员遗憾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临走之前我拿起了放在寄存处的画板和画笔。
至今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循环的次数,这是我在不断重复的世界里不迷失自我的办法。
尽管换算成现实时间满打满算还不足六年,但几乎一成不变的周遭事物还是会消磨我的意志,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对小萌的记忆开始渐渐模糊。
其实我也经常会回想起我们二人共同的回忆,但从某个循环开始,小萌的样子在我脑海里不再像以前那么清晰。
我坚信自己依然十分爱她,但五年多的时间,我一直见不到她,这种遗忘是生理性的遗忘,无法避免。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将她画出来。
之后,在格斗训练以外,我还会尽量空出一些时间去画画。
其实我以前就有一些绘画基础,尽管现在不算出色,但这是能让我我回忆小萌的过程,这个过程让我很安心。
“总有一天我能完美还原出你的容颜,可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我并不怀疑自己的画技会在未来某一天达到这种水平,但一想到摆脱不了的时间循环,还是会惆怅。
我放空大脑在城市里闲逛,下意识走到了韩博士举办研讨会的地点附近。
“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来,没想到研讨会附近还有这么美的公园,今天就在这里画吧。”
我找到一处长椅,取出画板,熟练地做好了绘前准备。
“以这里为背景……小萌就站在那里……嗯,完美。”
脑中构建好画面,画笔也在手中动了起来。
我专注于绘画的时候,有人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余光感受到对方正在看着我的画板,但我并没有在意,毕竟以前也偶尔有路人停下脚步看着我画画。
但在我熟练地勾勒好轮廓,准备进行下一步创作时,耳边传来的声音却让我手中动作一滞。
“韩博士,抱歉我来晚了,这是研讨会要用的资料,咱们出发吧。”
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11
“嗯,走吧。”
身旁的人回应后便站起了身。
我这时才注意到身旁人的模样。
是一位女士,大概有四十岁左右,身着白色大衣,戴着黑框眼镜,一头略显凌乱的长发自然垂落,能感受到学者气质。
“黎语馨?和……韩博士?”
我心中惊喜,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这个循环中我和黎语馨是陌生人,没必要引发误会。
二人自然没有注意我,当即准备离开,但韩博士起身后,主动和我搭了话。
“画得不错。”
“谢谢。”
随后,两人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了会场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激动,继续挥动起画笔,一笔一笔,这次的作品似乎比以往更加生动。
“小萌,你又帮了我一次。”
我用手轻轻抚摸着画中人的面庞,微微笑了笑。
契机,有了这个契机,我就得到了无数个和韩博士接触的机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利用好这个契机。
“黎语馨来这里找到韩博士大概是十点一刻左右,而我最早能在八点半左右到这里,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如果韩博士比我来的早,那这就是我们能接触最长的时间。”
心中盘算着新的计划,手里也开始收拾绘画的工具。
背起画板的时候,晚霞已经铺满天空。
“原来今天的天气这么好。”
……
第二天,我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公园,八点二十九,果然和预计的差不多。
背着画板,在公园中绕了一圈,可惜没有见到韩博士的身影。
“还是画画吧……说不定韩博士就来了。”
于是九点整,我在相同的地方熟练地安装好画板,开始绘画。
然后,白色大衣真的坐到了我身旁。
我完全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过来的。
“您好。”
我借着调色的工夫,主动和韩博士打了招呼,但对方只是在看着我的画板,并没有回应。
“您好?”
我加大了音量再次尝试。
“嗯?嗯嗯。”
这次得到了回应,看来只是因为刚刚看得太过专注。
“看您很专注,是对画画感兴趣吗?”
“哦,不是。”
再次陷入沉默。
“科研人员都这么不喜欢聊工作以外的事吗?韩博士看起来比黎语馨还难搞。”
我心中一阵无语,感觉之前苦练的社交技巧就像拳头一样打在了韩博士这团棉花上。
心中无奈,手却没有停,带着肌肉记忆不断完成着它的工作,而风景也逐渐展示在了画板上。
“你不是在写生?”
“啊?”
我先是一愣,随后才注意到画面中出现的晚霞,上一次循环我直到傍晚才画上的晚霞,这次下意识就画了出来。
“嗯,画得也不错。”
说完这句话,韩博士毫无征兆地站起身离开。
两句话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望着远去的身影,我觉得不能浪费这次机会,于是也站起身追了过去。
“韩博士,您相信时间循环吗?”
这次我打了一记直球,毕竟机会转瞬即逝,而且我也觉得痴迷于学术研究的人会对时间循环这件事有两种极端的反应。
不屑一顾或是兴致十足。
听到我的声音,韩博士站在了原地,看背影大概是在思考,而我也没有多说,静待她的反应。
如果是前者,大概会鄙夷地走开,如果是后者……
“详细说说。”
赌对了。
说完这句话,韩博士回过了头,在我的示意下,和我一同坐回了长椅。
“你为什么知道我是韩博士?”
12
以往的循环中,我尝试搜索韩博士的资料,但她似乎和小萌有相同的习惯,就是不拍照。
我在网上搜不到一张关于她的照片,即使是连续上了很多条热搜,也没有一家媒体发出了她的照片,就连她的性别都是我好不容易才确认的。
黎语馨也是,即使聊得再投缘,她也不会透露韩博士的身份。
有几次我试图跟踪,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直接在派出所过了夜。
如果不是有小萌这个先例,我甚至会怀疑韩博士是个虚构的人,因此她对陌生人问出这个问题,我丝毫不意外。
“博士,我陷入了时间循环。”
我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再次提出时间循环这件事。
韩博士闻言皱了皱眉,用右手食指轻敲眼镜框。
“你是说你在过去的循环中认识了我?”
“不愧是韩博士,不过说认识……可能还没到这个地步,我在上次的循环见过您,而且确认了您的身份。”
“哦?”
韩博士似乎有些惊讶,但怀疑依然存在。
“也就是说你画这幅画是为了接近我?”
虽然不知道韩博士是怎么猜到的,但完全正确。
“是的,之所以画了晚霞,就是因为上次我一直待到了傍晚,这次下意识就画了出来。”
“很好,还有其他证明吗?”
“人工湖十一点会有两只黑天鹅游过,但您会因为开研讨会错过。”
“哦?你知道我今天会开研讨会?但这不算是秘密。”
“您的助手黎语馨会在十点一刻到这里来找您,她今早收到过一条短信,提醒她注意台阶,是我发送的。”
听到这里,韩博士取出手机开始打字,大概是在和黎语馨确认情况。
两分钟后,博士收起了手机。
“按照小黎上车的时间,确实会在十点一刻左右到这里,不过你给小黎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黎语馨原本会在地铁站楼梯上摔倒,然后……不治身亡。”
韩博士再次沉默,助手不治身亡的可能大概让她有些恍神。
“我相信你。”
“除了这些,还有今天六合彩的开奖号码……等等,您信了?”
“嗯,我相信你。”
虽然我已经意识到韩博士对时间循环这件事会好奇,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相信了。
“您这么快就相信,让我有点诧异。”
我笑了笑,原本以为可能会是大 boss 难度的攻略目标,没想到在一个循环之内就成功搭上了话,还让对方相信了时间循环这件事。
“我认为你的论据已经足够说服我。”
以前我也尝试跟其他人讲时间循环,但无论我怎么证明,其他人都只觉得我疯了,或者是碰巧猜对了要发生的事,只有韩博士很快便接受了这件事。
“谢谢您。”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应该不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你在时间循环这么简单吧。”
“韩博士,我能学会催眠吗?就是你今天会在研讨会发布的那种新技术。”
“能。”
得到这个回复,我有些兴奋,继续说道。
“韩博士,可以教我催眠吗。”
“不可以。”
韩博士很果断拒绝了我,但我也并不意外,毕竟这项研究是韩博士多年的心血,按照黎语馨的说法,即使是韩博士公开研究数据,其他业内人士也很难掌握。
见我沉默,韩博士继续说。
“你也是心理医生吗?”
“呃……不是。”
“所以不可以。”
“……”
“如你所说,你处在时间循环中,如果我愿意教你,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学会催眠。”
“嗯……是的。”
“但你并不是心理医生,或者是其他相关从业人士,而是一位可以不断循环的潜在危险人员,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无论你循环来见我多少次,都不可能让我松口。”
被定义为危险人士,我心中有些不舒服,但转念一想,我的确可以在这循环的时间里作威作福,甚至练习犯罪,被当作危险人士确实也无话可说。
“我这次研讨会公布的数据并不会涉及催眠的核心技术,也就是说有心之人即使得到数据也不可能掌握这项技术。”
“嗯,我懂了。”
短短几句对话,我经历了大起大落,很轻易地认识了韩博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如果你以后需要催眠治疗,可以随时找我。”
“催眠治疗吗,我应该不会有机会……”
“122xxxx,这是我的号码,不用奇怪,就是七位数。如果你之后的循环想当面和我聊,嗯……方法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见到我之后,直接对我说这七位号码,我会相信你的。”
方法,当然就是在公园画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已经得到了本人确认。
“记住了,谢谢。”
“不用谢我,接下来再聊聊你的时间循环吧,虽然不是我的研究方向,但我很感兴趣。”
“这得从一场梦和这个黑色按钮开始说起了……”
我给韩博士讲着发生过的事,到了十点一刻,黎语馨准时到达,但韩博士完全沉浸在我的讲述中,最后导致了这个循环中黎语馨存活与韩博士取消研讨会同时发生的情况。
“研讨会可以延期,时间循环错过就没了。”
她是这么说的。
黎语馨原本对临时取消研讨会生气又无奈,但得知早上的短信是我发的,又听韩博士说相信我处在时间循环,也加入了我的“故事会”当中。
“机会难得,今晚你能不能来我们研究中心过夜。”
晚上九点,我们一起吃过晚饭后,韩博士向我发出了邀请函。
她想亲眼见证十二点之后的我身上会发生什么,对此,我乐意接受。
“其实我也很好奇循环之后的我在其他人看来会发生什么,尽管我不可能知晓答案了,但您能代替我见证,我很高兴。”
一拍即合,我和两位沉迷科研的工作者来到了研究中心。
“这个,贴到太阳穴,这个贴到心脏……”
临近十二点,我在二人的指挥下,全身贴满了监测设备的贴片。
“该说再见还是永别?”
十一点五十九,我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有机会,明天见。”
不是下个循环,而是明天。
随后,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是我无数次循环中的一个小插曲,尽管没能如愿学催眠术,但却让我久违地少了份孤独感,也许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和我聊时间循环,也许是有人见证了我循环结束的一天。
“希望你们的监测会有新发现。”
“也希望我不会有需要心理治疗的一天。”
“晚安。”
13
“……照顾好自己,按下这个按钮,你可以一直重复这一天,直到……”
醒来之后,我望着天花板发呆。
“五万次循环纪念日,我要不要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我无奈地苦笑,取出身旁礼物盒里的按钮摩挲起来。
“我为什么要送自己这玩意,自作自受啊……”
陷入循环前,我觉得最近太过压抑,买了这个解压玩具送给自己,还颇有仪式感地放进了礼物盒。
第二天我听着梦中的指示,拆开礼盒后按了一下,就陷入了这无尽的循环。
“唉……我又何必迁怒于一个解压玩具。”
不确定是否是因为它才让我陷入循环,但至少有了一个情绪宣泄口。
过去的五万次循环中,我体验过各种各样不违背道德法律的生活方式,流浪街头也好,大笔挥霍也好,一夜过后都会回到原点,唯独脑海里的记忆不会跟着消失,我也因此学会了各种各样的知识和技能。
毕竟我停留在这一天的时间比大多数人的一生还要长。
“我已经是心理年龄一百六十多岁的老妖怪了,要坚强。”
起床后,我照旧祭拜了父母,尽管五万次的循环早已填平了我的伤痛,但习惯没有改变。
之后,我拿起餐桌上的盖罩,吃起我前一天晚上给自己准备的早餐。
“明明我早就能做得更好了,但还是特别喜欢这顿早餐……就只是因为这是在循环前做的吗?”
我在循环开始后最先选择学习的就是厨艺,虽然以前就会做很多饭菜,但数百个循环过后,我已经是饭店大厨的水平。
“接下来是发微信。”
我有一个类似于留言板的账号,大概一年前开始使用,平常我也经常会给这个账号发一些消息,但循环开始后,我每天都会坚持留言,激励自己过好未来的生活。
“然后是给黎语馨发短信,我已经救下她四万多次,不过也多亏了她才有机会认识韩博士。”
韩博士是一位很神奇的学者,不仅每次都能在我报出七位数手机号后立刻相信我处在循环中,还用催眠术帮我进行心理治疗,消除了一部分我由于循环过多产生的冗杂记忆。
“要不是韩博士的催眠术,我现在可能已经被海量的记忆逼疯了……真不愧是天才的研究,学到的知识全都锁在脑海里,繁杂无用的记忆全都忘记了。”
“不过清除掉的记忆中会不会也有一些十分重要的呢?”
我摇了摇头,决定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深究这些记忆的话反倒本末倒置了。
“上一次催眠治疗已经过去一千多个循环,最近感觉脑子又开始变得迟钝了,有时间再去找韩博士做一下催眠术吧。”
由于脑中积累的知识越来越多,做催眠治疗的频率也比最开始频繁,也许某一天我的脑子里真的会放不下新的知识,但我不想放弃,毕竟我还没有放弃脱离循环的希望,要不断学习,一定会有办法。
“如果人类真的有等级,我应该是最接近满级的吧,哈哈哈。”
爽朗地笑了笑,我背起画板和挎包离开了家。
“既然是五万次循环纪念日,今天就放松一天好了。”
按计划,我出发前往了老城区的天心自然公园。
天心自然公园是我最喜欢的写生地点,这里没有人工湖,满眼都是草坪和树林,林间有一些长凳,天暖的时候还会有一些流浪猫出没。
在我低谷的时候,偶然来到了这里,或许是因为风景,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可爱的毛茸茸小动物,总之那之后我得到了治愈,才坚强地走到了现在。
“真是百看不厌的风景。”
我架起画板,边笑边感慨着。
“就算不到这里,我也有信心能把整片公园还原在画板上,不过写生真的是一件开心的事。”
五万次的循环,我尝试过各种消遣的生活方式,最后只有普普通通的散步、绘画、看星星和一些原始的娱乐方式保留了下来。
科技和文化停滞的一百三十年,倒是让我更真切地认识到了返璞归真的宝贵。
我站在晚冬静谧的松林间挥动着画笔,时不时还要哈气搓搓手取暖,丝毫不觉得难熬,反倒十分享受。
阳光落下的角度逐渐变化,我的画板也逐渐被颜料构成的世界填满。
临近正午,我取出了面包,边吃边欣赏我绘制的作品。
“没想到还闯入了一只小小的野兽。”
尽管这只橘色的四脚猛兽已经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但它慵懒的模样却被我定格在了画板之上。
“还好摸到了,毛茸茸的。”
检视着画面中的细节,处理得都很完美,林间光影交错,透视部分也处理得很好。
“感觉是一幅有价值的作品,不过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随后,我放下了面包,拿出了画笔,鬼使神差般在画板上画出了一个人。
一位女生,目光灼灼地盯着橘猫,她嘴角微微扬起,小心翼翼伸出手,却又不敢靠近,犹豫的神态活灵活现。
“这究竟是谁?”
我皱着眉自言自语。
画板中最后出现的人,让整幅画变得生动而完整。
我完全认不出她是谁,更不知道为何会下意识将她画出来,但她的神态动作就仿佛是我曾经见过她本人一样。
“如果只是想象出来的人,会不会太过真实了。”
之前我在影视和书籍中见过类似于“假想伙伴”的现象。
这种现象一般会发生在青少年身上,而且大多数会有诱因,是一种心理学的现象。
这种假象伙伴一般会和人产生交流、互动,而这位女生,除了在我脑海中闪现之外,未曾以任何形式出现在过我的身边。
“下次见韩博士,是不是应该顺便咨询一下。”
坐回长凳上,我揉了揉太阳穴,又努力放空大脑,伸展起四肢。
“冥想吧。”
这是我在循环中和瑜伽师学的,偶尔我会试着依靠它来让自己心静下来。
冥想很久,我结束了胡思乱想,深吸一口气后,收起画板,踏上了回程的路。
“回家。”
我原本计划在这次循环中把积蓄挥霍一空,吃山珍海味,住总统套房,尽情享乐一次,但乱入脑海中的身影打乱了我的思绪,也让我放弃了五万次循环纪念计划。
傍晚,我回到家中,手里多了两袋新鲜蔬菜和生肉。
简单收拾过后,我在厨房中不断展示着自己高等级的厨艺。
“没想到我也会有喜欢下厨的一天。”
看着盛装入盘的一道道菜,我感到十分满足。
循环之前,我觉得做菜很麻烦,大多时候还是会点外卖,但循环之后,我最先选择的就是精进厨艺。
虽然想不起当初为什么会这么选,但之后我逐渐适应并且喜欢上了下厨。
“排骨,我最喜欢……咦?”
望着餐桌正中间的糖醋排骨,我今天第二次愣住。
我很喜欢吃排骨,但我更喜欢吃红烧或是清炖,但这次莫名其妙就做成了糖醋排骨。
就像早些时候在画板上画出了那位女生一样,这盘糖醋排骨也是我无意识,或者说是下意识中做的,我脑子里似乎觉得某人喜欢吃糖醋排骨。
“看来真的要尽快去找韩博士了。”
我无法判断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天之内做了两次这种事,但大概率是心理问题,或者是和我清除掉的冗杂记忆相关。
无论是哪种原因,咨询韩博士都是最优解。
失去了吃饭的兴致,我径直回到房间,熟练地给了自己一记催眠手刀,结束了这个纪念日。
14
第五万零一次循环,上午八点半。
我熟练地架起画板,开始绘画。
三分钟后,韩博士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122xxxx。”
我放下画笔,直勾勾地盯着韩博士,直接报出了七位号码。
“说吧,我相信你。”
韩博士也和以往一样,根据这七个数字就直接得出我值得信任的结论。
“韩博士,我的时间在不断循环,现在是第五万零一次经历这一天。”
韩博士愣了一下,食指戳着眼镜框不断思索着,大概一分钟后,她恢复了平静。
“我明白了,需要我做什么。”
这沉着冷静的态度,饶是循环了一百多年的我都还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博士,我想咨询一些事,方便推迟下研讨会吗,我会详细说明下。”
“明白,我叫语馨处理一下这边的事,你和我一起回研究中心。”
“麻烦了。”
我在循环中认识了至少上万人,但和韩博士交流是最让我感觉轻松的,不仅是因为她能帮我进行心理咨询和治疗,更重要的是她愿意相信和倾听我离奇的经历。
“开我的车走吧,路上先讲讲大致情况。”
说完,韩博士把车钥匙甩给了我,虽然已经是早高峰,但开车比起其他通行方式更方便进行交流。
接过车钥匙后,我走在博士前面进入了停车场,熟练地启动了那辆墨绿色的甲壳虫。
“别人看了估计还以为这是你的车。”
“毕竟这辆车我也开过几百次了。”
“看来你进行心理治疗的次数不少。”
“不然我真的会疯掉。”
“好了,现在说说你时间循环的情况和想要咨询的事。”
直接了当切入了主题,我为博士快速讲解了一遍现在的处境以及先前和她见面交流过的情况。
“也就是说我用催眠为你清除的都是些冗杂的无用记忆,并没有造成你的记忆断片?”
“是的,至少在我现在的回忆中没有出现断层。”
我驾着甲壳虫快速穿梭于车流中,熟练度堪比职业车手,尽管嘴上不停讲着关于自己的事,眼睛和手上的动作却没受到任何影响。
“你这五万次循环还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感谢认可。”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这次你来找我应该也不是为了单纯问候吧,说说你想咨询的事。”
“问候还是等到脱离时间循环吧,这次我确实是遇到了一些情况。”
于是,我给博士讲了上次循环时下意识做出的事。
这时候,绿色甲壳虫也驶入了研究中心,由于是博士的车,一路畅通无阻。
“会不会是你在之前的循环中认识了这位女生,恰好她喜欢吃糖醋排骨?”
博士听完我的讲述,提出了猜测。
“不太可能,虽然我是单身,但在循环中我从来没有计划去让谁喜欢上我,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喜欢谁。而且我认为借助无限试错的机会来和谁相恋的做法太猥琐了。”
“没想到你这种心理年龄超过一百多岁的老妖怪还能有这种想法,真不容易。”
“说是一百多岁,但通过您的催眠,消除了大部分没用的记忆,我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还是挺年轻的。”
作为跨越时间的忘年交,我们也会闲聊几句,只不过以前我是年轻人,现在韩博士成了我眼中的年轻人。
“先贴上监测仪器的贴片,我问你几个问题,监测一下你的身体数据,有些时潜意识的反应只有仪器能够捕捉到。”
“全贴吗,还是脑电波加心电图就好?”
“全贴,你应该知道怎么贴,自己贴吧,我先去取电脑和其他工具。”
“OK。”
我把研究室内所有的仪器都拉近了些,之后坐到了检查椅上,前前后后把三十多个贴片分别贴到了太阳穴、胸口、背部等各个部位。
“感觉你自己贴起来比我还熟练。”
带着工具回来的博士看到我满身贴片坐在检查椅上,不禁感慨。
博士这话没有夸张,需要贴满贴片的检查对象不多,而我偏偏是个检查过上百次的人。
“毕竟我是这里的常客了。”
“嗯,看得出来,对了,你速写人像最快需要多久,要绘图清晰的。”
“面对面十分钟左右,依靠记忆的话可能久一点,但超不过二十分钟。”
“很好,现在你就把昨天你下意识画出来的女生重新画一次,用这张纸。”
说完,韩博士递给我纸笔,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我接过纸笔,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绘制。
“博士,其实我不知道这个人的样貌,完全是下意识画出来的,我按照上次循环画出来的形象重新画一遍可以吗?”
“可以,这不是为了测试你对这个人的记忆情况,只是为了看看你对这个人形象产生的潜意识反应。”
“明白了。”
对于仅仅过去一天的记忆,还是如此特殊的记忆,我当然不会忘,很快就完成了速写。
“完成了,博士,我把能记起的细节都画出来了。”
“很好,现在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幅画上。”
韩博士边用平板电脑查看检测的数据,边对我发出指令。
我按照韩博士的指示,将注意力集中在画中。
这是一张小巧精致的脸,五官很正,像昨天的画中盯着橘猫一样,眼底闪着光,嘴角也微微扬起,头发自然下垂落到肩部,左耳钉着小猫耳钉,发饰也是猫肉垫的模样。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细节。”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很快又回过神,接着,耳边传来了韩博士的声音。
“你手中拿着的其实是我在网上找到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你见过她,在那片树林里。”
“扑通,扑通,扑通……”
韩博士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心跳声却似乎变大了。
事后,我意识到这是韩博士对我进行的心理暗示,但当时却已经完全进入了催眠状态。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猫……我不认识。”
“猫?什么猫?”
“流浪……我不记得。”
“你们是在喂流浪猫的时候认识的?”
“嗯……我不知道,不记得。”
“她对你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嗯……不是……”
“她是你的女朋友?”
“……嗯……不是……”
……
催眠结束后,我取下了头上的磁贴,看着韩博士递给我的交谈记录,揉了揉太阳穴。
“这就是刚才我们的所有对话,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调监控录像给你看。”
韩博士推了推眼镜,等待我的意见。
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毕竟韩博士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
“也就是说我所有的回答都这么模棱两可?”
“是的,但监测数据上,出现了一些异常波动。”
“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你每次回答的时候,都出现了。”
韩博士向我展示着平板上的数据,确实有多个异常波段。
“所以……能得到什么结论吗?”
我试探着提问。
“完全不能,我甚至判断不出你话中的真假,模棱两可的回答都仿佛是刻意训练过才说出的一样。”
“训练过?但我完全没有这种记忆,这种训练应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吧。”
“既然你说过,你长达五万次的循环没有记忆断片,清除的都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冗杂记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是什么?”
“你的记忆被篡改过。”
15
韩博士的话如同霹雳般击中了我。
“我的记忆被篡改过?”
“是的,按照刚才的数据,你回顾以往的记忆,没有出现明显断层,又没有明显的违和感,那一定是被篡改了。”
“但是……”
“不用怀疑,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做的,或者说是你过去循环中遇到的我做的。”
韩博士立刻锁定了嫌疑人。
“我在循环中如果不做多余的事,应该不会出现变数,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在你以前的循环中也不是个大反派。”
“嘿嘿。”
我尴尬一笑,韩博士说的确实没错。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你主动让我通过催眠修改了记忆,当然,还是不能排除我出于一些原因私自篡改了你的记忆。”
“嗯,所以至少不是恶性事件。”
我松了口气,继续问韩博士。
“这种被修改的记忆,还能够修改回去吗?”
“通过人工干预的修改很难,因为我并不知道原本的记忆是怎样,盲目进行催眠干预可能会让你大脑更加混乱,但我可以试着加强你的潜意识反应,这样在未来说不定你会由于某些契机突然记起这些被篡改的记忆,不过,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韩博士的意思很明显,不论是我主动要求,还是她出于好意做的,这种记忆篡改大概率是出于保护或者其他目的才做的。
所以如今我想找回记忆,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我也陷入了沉默。
韩博士没有急着要我的答案,而是在旁边坐下,安静等待。
大约一刻钟后,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博士,帮帮我。”
“既然是你的选择,我当然尊重。”
“顺便帮我清除一下这千次循环的冗杂记忆,麻烦了。”
“嗯,下来吧,去治疗室。”
熟练地取下磁铁放回检测仪,我跟着韩博士离开房间,到了治疗室。
现代化的催眠不像是电影里看到的,用一枚钱币吊坠让人进入状态,而是在佩戴仪器的过程中就通过语言、行为引导人进入催眠状态。
我并不记得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印象里前脚进入治疗室,后脚就听到了韩博士提示我治疗完成,但此时黎语馨也已经完成了工作,站到了韩博士身旁,治疗室外的电子钟也已经显示过了一个小时。
“您真的不是魔法师?这么多次催眠,我居然一次都没察觉到。”
“如果真的有魔法,我倒是挺愿意学习的。”
韩博士推了推眼镜,虽然是开玩笑,但还是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得意。
“很可惜,以我过来人的经验,魔法是不存在的,您还是专注于科技吧。”
我揉了揉太阳穴,快速过了一遍近期的记忆,察觉不到缺失,而且大脑清爽了许多。
“妙手回春啊,韩博士。”
起身后,我朝韩博士竖起了大拇指,又对着她身旁的黎语馨点了点头。
黎语馨对我有些好奇,但并没有发问,韩博士应该对她简单解释过现在的情况。
“我请客,干炒牛河,今天你们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回答。”
无论多少次循环,韩博士总是第一时间相信我,还会无私地帮助我。
而我唯一能报答的,就是满足她对于时间循环现象的好奇心,尽可能回答她的问题,最后再把陷入循环昏迷的身体交给她们做研究。
提问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研究室中的人也从三人变成了五人。
“你陷入循环之后,我们还会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提问的人是于涵,韩博士的另一位助手,也是她最相信的人之一。
“不确定,我并不能观测世界线,昏迷后再次恢复意识就是下一个循环了。”
我如实回答。
“这样啊……不过有机会能接触这种神奇的现象,真是荣幸,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们。”
这是另一位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是心理治疗分部的负责人,王阳。
“某种意义上,我和韩博士是老朋友了,她相信你们,我当然也相信,反倒是你们一直愿意相信我才更令我惊讶。”
我笑着回应,在曾经的循环中,韩博士就经常询问是否可以再邀请两位同事一起进行研究,得到我的同意后,每次都是邀请这二位,因此我也早就对他们有了一些认识。
“哈哈,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都相信科学,遇到这种难以解释的情况当然会想要研究一下。”
在场几人相视一笑,四位同事加上我这个接触过她们数百次的“被研究对象”,都已经是熟人,无须多言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我每次都会带回他们曾经的疑问和研究方向,他们也因此少走了不少弯路,如今的研究准备十分充足,而且效率极高。
“这些问题我大致明白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每次醒过来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韩博士用电脑记录下了我带来的提问和解答,似乎与数百个自己进行了共鸣,随后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嗯,每次睁开眼都是七点十五,临近醒来做的梦也一模一样。”
“了解……谭飞,一定要把这个问题带给下次的我。”
我每次带到的问题和回答越来越多,偶尔有一些问题韩博士会着重强调,这些问题应该对她的研究应该也相对重要。
“明白,我记下了。”
“你曾经见到的我,应该也跟现在的我一样,庆幸认识你的同时,也对过早认识你感到遗憾。”
之所以遗憾,是因为过去的她们获得的信息太少,但随着我的时间循环,不断积累的信息应该能让这种遗憾逐渐减少。
“我会尽可能多地带回信息,让未来的您的遗憾尽量变少。”
闻言,韩博士微微摇头,但还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
“韩博士、谭飞,一切准备就绪了。”
这时,于涵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五十五。
“又要说再见了。”
我笑着佩戴好了仪器。
“感谢你相信我们,答应让我们来做研究。”
“信任是相互的,最先给予我信任的反倒是韩博士您,客套话不多说了,希望明天见。”
“辛苦了,明天见。”
深夜零点,我准时告别了这次循环。
16
2 月 2 日,天气晴。
五万一千次循环,距离上次找韩博士治疗已经过去很久,这期间我又掌握了一些新知识,尽管大多是一些冷门的知识,但这个过程令我感到充实。
后来,我也经常去见博士,不过不是为了治疗,而是单纯地希望能为她们的研究提供一些帮助。
也因此,我为韩博士向后续循环的她自己传达了很多信息。
其中不乏我完全不懂的的数字代号,但每当我传达这些数字后,韩博士的反应都大,犹如醍醐灌顶。
偶尔她还会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你是否希望更早醒来?”“你是深喜欢看深夜新闻?”“你喜欢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你喜欢吃咸粽子还是甜粽子?”
尽管奇怪,但我都认真作答了。
虽然回答之后韩博士那耐人寻味的表情经常会让我起鸡皮疙瘩。
之后也许是韩博士加强了我心理暗示的缘故,我脑中闪过那道身影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我已经不像当初一样感到不安和困惑,而是坦然接受了这位不断出现的女生是我相识的人这种可能性。
“早啊,又见面了。”
我向出现在脑海中的笑容的主人打了个招呼。
“不过你究竟是谁呢?”
尽管她的形象在我脑中愈发清晰,但我被修改过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也许像韩博士说的那样,需要一些契机。
上午,我乘坐大巴车前往了隔壁的乡镇。
先前偶然得知某项非遗的最后传人在这里生活,我便开始了对这项技艺的学习。
尽管对于仅有一天时间的我来说,一个小时的车程有些遥远,但如果未来能让这项非遗得以保留,也是值得的。
这位老先生对初来乍到的我非常热情,得知我的来意后当即决定将非遗技艺传授给我。
在二百多次循环的时候,我的基本功已经逐渐开始熟练。
说来有趣,第二百个“初次见面”后,老先生发现我的基本功不错,行为又很对他的胃口,他非但没有开心,反倒把我当成了国外不怀好意来偷非遗技术的坏人。
后来我不断尝试找新的理由,才总算是让老先生在一次又一次循环中一直传授我新的技术。
这次也是,我用了一中午的时间说服了这位固执的老人,但下午也仅仅学了三个小时,就被下了逐客令。
“师傅大概很难在短短一天时间相信我,但为了非遗的传承还是尽可能在教我,真是无私的手艺人。”
乘车回家的过程中,我感慨着,这位匠人也许不可能在一天内相信我,传授我核心技艺,但循环结束后我也一定想办法传承下去。
晚上七点多,我回到了家,来到了附近的美食一条街。
“好像已经很久没来了。”
为了尽可能高效地利用时间,我数万个循环都是早出晚归,只有极少数的时间会较早回家,又因为习惯于自己下厨,更少有机会来这条街。
顺着街一路走,海鲜、面馆、水饺、炸串……一家又一家店铺弥漫着人间烟火气息,而后,我来到了一家烧烤摊前,是我陷入循环前常来的店。
记得循环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曾来过,当时因为库存的炭受潮,晚上八点之后就提前收摊了,不过这次我来得早,老板还在摊位上热火朝天地工作着。
“哟,小伙子来了,今天吃啥?”
老板显然还记得我这位曾经的常客,热情地打着招呼。
“呵呵,又来啦,老板,还是按照老样子给我上吧。”
尽管老板还记得我,但对我来说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来过,因此印象有些模糊,索性让老板按照我以前的标准烤一份。
老板也没令我失望,比划了一个 ok 的手势,随后用眼神一甩,示意我去后方的空位落座。
不久后,烤串分批送上了我的餐桌,只是烤盘内过多的分量令我有些困惑。
“我以前有这么能吃吗?”
不久后,老板发现炭火不够了,去库房之后又走了回来,看样子发现了受潮的情况。
“不好意思,大伙,咱家炭火受潮了,后面没烤出来的菜只能你们退掉,其他已经上了的菜品也给大伙打个折扣!”
大大咧咧的老板开了口,客人们也表示理解,得到打折承诺后也没人较真,于是烧烤摊就这么暂停了营业。
而后,老板取了几瓶啤酒来到了我的桌旁。
“兄弟,一起喝点?”
我没有反对,乐呵呵地为老板拉开椅子。
“嘿嘿,兄弟痛快,哥请你喝酒。”
说着,他取出其中两瓶啤酒,相互扣住瓶口,一用力,同时掀开了两个瓶盖。
“这瓶给你!”
我也没客气,接过了啤酒,又递给老板几串羊肉串。
“兄弟,最近没怎么见到你们啊,我还以为你不在这边住了。”
我第一反应是数万次循环没见到,刚要开口,突然想到老板说的是在那之前的一个月。
“家里出了点事,最近刚忙完。”
“哦哦,我说呢,大过年的,估计你也辛苦了。”
按照实际时间,确实刚刚过完年没多久,只不过因为父母的缘故,我今年也没心思过这个年。
随后我举起酒瓶,和老板的酒瓶碰了碰,同饮了一口瓶中略带凉意的酒。
“老板也是,刚过完年就开业了。”
“嘿,都是为了生存,你也知道,这两年挺不好干的,光咱们这条街,去年就少了不少人。”
老板是笑着说的,但语气中仍然有些落寞。
“都不容易啊……大哥,听口音你不是咱们这本地的,你家里人也在这边生活吗?”
“嗯呐,前些年生意还不错的时候,把我我丫头跟我媳妇去都接过来了,媳妇现在开了个小卖铺,丫头也在这边上学。”
“那还蛮好的,亲人在,哪里都是家。”
“嘿嘿,兄弟说的是,有时候觉得再苦再难,家人都在,也有份动力。”
说着,我们二人又碰了一次杯。
“兄弟,你家呢?”
“我家……”
我想起父母,我们的人生仅仅重合了二十余年,虽然短暂,但点点滴滴的事让我感受到的亲情却是弥足珍贵。
大哥兴许是见到了我表情里的落寞,愣了一下,随后赶忙岔开话题。
“大哥失言了,不该随便打听别人家了,嘿嘿,大哥自罚一瓶。”
于是,老板又开了一瓶啤酒,一饮而尽。
而我本身也不是那么在意,见到大哥笨拙又爽朗的反应,不由得笑了。
“兄弟,我总觉得你跟之前见面不一样了,好像经历了不少事。”
这话倒是不假,我的经历说来话长。
“就是觉得该成熟点了,该承担一些责任。”
“在理,我也是跟你差不多岁数出来闯荡的,那之前也走了不少弯路,唉,是好事!”
我们再次碰杯。
“对了,兄弟,你今天说还按以前的标准上菜,我就给你上了,现在这么看,要不是我来了,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啊,烤串打包可就不好吃了。”
“大哥,以前你可没提醒过我啊。”
我笑了笑,调侃起老板。
“兄弟,你这可说笑了,以前你们俩这一桌可是随随便便就炫完了,那丫头的饭量可比看上去大多了。”
“那丫头?”
“对啊,以前不都是你们俩一起来么,我还以为今天她来晚了。”
说完,老板左右张望了一圈。
“结果就你自己来了,那肯定吃不完啊……”
老板之后还在侃侃而谈,但我早已听不见。
某些记忆如同压缩毛巾沾到了水一样迅速膨胀,并且迅速占据了我整个大脑。
“诶!兄弟!你怎么了……”
这是我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17
“阿飞,我乘坐的飞机失事了,应该再也没机会见你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去公园散步,还想做排骨给你吃,还想让你画画给我看,呜……”
“阿飞,我可能遇到了神仙!是猫猫神耶!我终于可以摸到猫猫了!开心!”
“阿飞,猫猫神好像很喜欢我,它说可以满足我一个心愿,但我只希望我不在以后你能照顾好自己。”
“还记得我给你准备的两个解压玩具吗?一个在床头,另一个我放在了我们床的底下,原本想和你玩个解谜游戏,来引导你拿到它。”
“猫猫神说按下黑色的那个,你可以无限循环这一天,我怕你得知我不在的消息后承受不住,而且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利用这一天,让自己变得更好。”
“直到你不再需要我,或是完全忘记我,猫猫神应该就会告诉你,按下白色的按钮,便可以结束这一天。”
“阿飞,我好想你,但我好希望你忘记我……”
“阿飞……我爱你。”
……
“原来你叫阿飞,我喜欢你的名字,我很喜欢坐飞机去旅行,如果人也可以飞该有多好。”
“加微信?好吧,不过我不喜欢用微信诶,不过你可以微信给我留言,我会回电话给你!”
“阿飞,你拍照好棒呀,什么?很差?才没那回事呢,我喜欢……看你拍的照片,也喜欢看你认真拍照时的样子!”
“阿飞,其实我是孤儿,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你父母可能会反对吧……”
“嘿嘿,你的父母好好呀,他们说以后你就是他们女儿的男朋友,我就是他们的女儿,我有爸爸妈妈啦!”
“阿飞,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啦,以后我们努力,一定还会过更好的日子,住更大的房子。”
“阿飞,糖醋排骨可比红烧排骨好吃,你尝尝!嘻嘻嘻。”
“阿飞,虽然工作很累,也要偶尔放松一下,今天我们去看电影吧!”
“爸……妈……呜呜……”
“阿飞,你很难过吧……我来处理这些事吧。”
“阿飞,我们把爸妈供在这里吧,他们在天有灵,能亲眼见到儿子和女儿过好日子,一定会非常欣慰。”
“阿飞,虽然很想继续陪着你,但明天我要出差,摸摸头。”
“早饭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放在了餐厅,不要忘记吃哦!”
……
“小萌!不要走!”
我从梦中惊醒,依然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头柜,但外面已经天黑,我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但日期依然是熟悉的二月二日。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只感觉口干舌燥。
“我全都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我被修改的记忆,原来是这样!竟然已经不只是五万一千次……”
“小萌!”
借由烧烤摊的契机,我竟然回想起了所有的记忆。
原来不只是关于小萌的记忆被篡改,甚至我数万次、数十万次轮回的记忆都被遮蔽和篡改了。
我感到头痛欲裂,但人体的承受能力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不久后,我就缓了过来。
“带着几十万次循环的记忆,竟然还没有崩溃,人还真是神奇,谢谢你,韩博士。”
若不是冗杂繁复的记忆大多都已经消失在我的大脑,这长达千年的记忆便足够我喝一壶。
我起身下床,又在床底下找到了另一个礼物盒,和床头的那个一模一样,打开之后,果然躺着另一个解压按钮,也像梦里小萌所说的一样,是白色的。
“按了这个,今天就会结束了吗……”
小萌在梦里说,我如果不需要她,或是完全忘记她,就会得知有白色按钮这件事。
我掌握的技能其实早就可以让自己脱离小萌,更好地好独立生活。
数十万次循环中我不止一两次知晓此事,但却始终没能按下这个键,反倒恳请韩博士帮我催眠修改记忆、忘却记忆。
如今再次得知此事,当然也不是立刻就能按下这枚按键。
毕竟按下之后,我就真的孤身一人了,尽管不愿意相信小萌已经不在世上这件事,但过去的记忆不管告诉我这是真的。
“曾经的我,是在逃避,还是对这件事依然抱有幻想呢……”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水,补充了这一整天由于出汗流失的水分,随后,我换上了衣服,打算出门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一下。
出门前,我对着墙上的两张遗像拜了又拜,但这是数十万次循环中,我第一次没有动餐桌上的早饭。
“我多希望这顿饭能和你一起吃。”
二月二日,尽管不是天寒地冻,但夜里的风依然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我走在路上,手里拨弄着两枚按钮。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也不一定今天就按……”
“但小萌一定不希望我这么犹犹豫豫。”
“今天就按的话,我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明天呢……”
“至少要跟韩博士道个别吧,她帮了我这么多。”
“一定不能止步不前了!”
……
这次的我终于决定不再逃避,在脑中和几十万个自己对话过后,我拿出了白色的按钮。
“小萌,我想要结束这一天,并非是放下了你,我希望能带着你的一切迎接未来。”
“我爱你……”
这时,路边一个醉汉跑到了马路中央,而迎面恰好开来了一辆大货车。
“小心啊!”
我抓着按钮,身体下意识就动了起来,冲到醉汉身旁将他推开,但随后剧痛就传遍了我的全身。
“原来电视剧里是真的,救人之后自己就很难再躲开车了……小萌,我飞了,哈哈……咳咳……还是改不了救人的习惯……原来死亡的感觉是这样……”
我躺在马路正中央,弥留间看到醉汉瘫倒在地,看到货车司机紧张地跑了过来,还看到了我右手中的白色按钮。
时间,深夜十二点,当场脑死亡。
……
“没想到刚刚从一整天的昏迷醒来,就又昏迷了。”
“不对,应该不算昏迷,应该是……所以小萌也来过这个地方吧。”
“对不起啊,爸妈、小萌,这么多次循环,我还是不忍心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受伤,看来自己努力生活这句话要食言了。”
“韩博士,可惜不能再为你提供研究素材了,不过当初你问我那些奇怪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我好好奇啊!”
“可惜啊,我堂堂千岁老妖怪,满级人类就此完结撒花。”
我的思绪愈发发散,脑海里不断闪过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原本我以为这数十万次循环的经历已经让我很难产生情感起伏,但弥留之际竟然才发现我对这人间是如此不舍。
“循环了无数次,最后我竟然选择了死亡,呵呵呵……”
“喵~”
这时,我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我眼前出现了一只橘色的肥猫,大概。
之所以说是大概,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足足有三层楼高。
“难道你就是小萌说的猫猫神?”
“咦?”
听到我的话,这只猫停止了舔爪子的行为,转而将视线投向了我,很快,他的瞳孔迅速变大。
我和它四目相对,同时愣住原地,最后还是我忍不住打破了寂静。
“您……”
我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它用肉球狠狠拍了一掌。
随后,我感觉身体不断坠落,但坠落中隐约还听到了一些声音。
“完了完了……喵……来早了……”
……
二月二日,凌晨一点半。
“啊!”
我梦到自己被一只猫拍飞了。
“阿飞,你没事吧……”
身侧被我吵醒,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的女生是我的女友小萌。
“小萌……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摸摸头,不要怕,给我讲讲。”
“小萌,今天可以不要出差吗?”
“诶!?可是会被领导骂的。”
“没关系,今天会有人阻碍飞机起飞。”
“啊?”
“走吧,小萌,今天和我去救几个人!”
“啊?!”
“对了,小萌,我之后可能会被拘留几天。”
“啊?!!”
“还有,等我出来之后会给做糖醋排骨给你吃。”
“行!对了,我本来还给你准备了解压玩具当礼物呢,看样子你也不需要了,不过你快拿出来捏捏,不能让我白买!”
“好好好。”
……
“喵。”
(正文完)
后 1
(伪)第五千五百八十六次循环。
“按照你所说,你的身体每天都会重置,但有趣的是人的记忆是存在于大脑中的,也就是说你的记忆可能是不断被录入重置的大脑中,从而不断积累下来。”
“是的,韩博士,但我觉得这样太累了,每天都会有很多无意义的重复信息进入我的脑子里,我想要清除这部分记忆,您觉得能实现吗?”
“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对人的大脑直接进行破坏,造成失忆,但这种做法不可能按照你所想来遗忘记忆,更何况你的身体会重置,说不定重置后你又把这些忘掉的东西想起来,反倒会让你更混乱。”
“哦……好吧。”
“不过……”
“不过?”
“我可以试着让你暂时忽略这些记忆,随着循环次数变多,应该能加速你对这些事的遗忘,从而达到删除记忆的效果,试试?”
“试试!”
“如果有效,以后你还想做记忆清除的话,就直接告诉我 66xxxxx。”
“明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会记住的。”
后 2
(真)第六十七万七千八百次循环。
“博士……我好累,我回想起了过往的一切,原来您已经不止一次帮我遗忘循环的记忆。”
“谭飞……”
“博士……我想要立刻结束循环,然后去死。”
“冷静点,这真的是小萌和你父母希望见到的结果吗?”
“博士……接近六十七万次循环的记忆,我已经喘不过气,原本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最后我还是变成了孤单一人。”
“……”
“博士,再见,不……也许再也见不到您了。”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这次,我会选择和以往不同的催眠方式,不是遗忘,而是修改,我会尝试改变你的记忆,但被修改的记忆不会消失,而是存在你的潜意识里,需要很多契机才可能会让你记起这些事。”
“这样……会有什么不同吗?”
“这次,我一定会在你崩溃之前尽最大可能帮助你。”
“您不能循环,怎么帮我……”
“只要记住,你很擅长画画,一切都会重来,但你擅长画画……”
后 3(博士视角)
(伪)第五万零九百次循环。
“也就是说,上次的我让你带这些信息给这次的我?”
“可以这么说。”
“……深夜新闻、饺子、包子、粽子、广播、豆腐脑……我懂了。”
这些信息迅速进入我脑中,通过留下的数字暗号,我已经明白了一切。
有效的信息并不多,而无效的信息只不过是让眼前的这位疲惫的时间循环者忽略掉关键信息,放弃深入思考的陷阱。
“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取些材料。”
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快速翻看起新闻,尽管不算瞩目,但有一个词条的热度正在快速攀升。
“清晨航班失联,搜救结束确认无人生还,事故原因待查。”
我点开了这个词条,在某些内部人员曝光的乘客身份名单中,发现了一位很像谭飞画的女生的人,尽管是证件照,但相貌一般无二。
“结合其他消息……难道……这位女生就是我曾经修改了谭飞记忆的原因?等等,清晨失联,也就是说是今天早上发生的,那说不定……”
我快速跑回谭飞所在的房间。
“谭飞,你有没有想过在更早的时间醒过来?”
“当然想过,但似乎不太可能……每天我都会在做完那个梦才睁开眼。”
“我在想,如果经历某些大的刺激,再在临近循环前对你的大脑做出一些物理性的干扰,说不定会影响你的梦境,从而让你在不同的时间醒来。”
“似乎不太容易,而且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只是出于我对研究的兴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试一试。”
我险些说出真相,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找到了其他借口。
“当然,我也不能保证实验立刻就能成功,但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产生影响,我有信心。”
“没问题,您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当然也愿意帮您。”
幸好他是个好人。
后 4
二月
“小萌,你来啦。”
“是哦,来接我家大英雄出狱。”
“什么出狱,只不过是被拘留了几天!其他得救的人还来派出所为我求情呢。”
“是是是,所以我们大英雄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说来话长咯,要从两千年前说起,不过我的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大部分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只好给你说说我印象最深的韩博士和老师傅……对了,有机会要去拜访一下韩博士。”
“诶!你的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其他事不重要,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
“没事,梦而已,别担心,我先回家做饭给你吃。”
“你来真的啊?不会把厨房炸了吧。”
“应该不会吧,我梦里可是大厨水准呢。”
“哈哈哈,阿飞大厨,我要吃糖醋排骨!”
(完)